级别:R
内容:Sam离开Dean和John到Stanford的前一年的事。父子三人视角的内心描述。
授权:hi, yes you may translate any of my fics that you like. thanks so much for thinking of me! -cb
原文地址:http://candle-beck.livejournal.com/117116.html
呼唤无暴风来袭之地 .上.
John开了整晚的车,回到Texas时已经接近午夜了。他们住在油田外面一个只有两室的房子,白色的夹板墙被笼罩在油井架的阴影和荒野的酷热里。他大概已经有三、四天没合上眼睛了。
车头灯射在前面,刚好落在Sam停在杂草丛中的自行车上,令车轮上的铁架闪着火焰似的光芒。John摇了摇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跟Sam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把它放在外面了。这个小房子虽然破烂,但一切都紧凑整洁,做足了防护措施。
Dean正坐在主室的沙发上,这儿既是John的卧室,也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地方——厨房,饭厅,还有铝箔包裹着天线的旧电视机。他两手捧着一个冒着热气散发出鸡汤味的咖啡杯。潮湿的头发耷拉下来,光着脚。John认为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和一个女孩子见面什么的,所以他才会在大半夜的洗澡吧。
“爸,”Dean低声说,他微微抬起头,一个隐约的笑浮现在他嘴角,“一切顺利吗?”
“跟平常一样。”
他把背包扔在被煤烟熏过的地毯上,一些灰尘飘了起来。John有点被逗乐了,累得要死的那种。
“你弟弟在哪?”
“睡了。”
“他还好吗?”
“很好。”Dean回答后停顿了,思考了一下后加了一句,“Sir。”
透过热气和John鼻梁上起雾了的眼镜难以看清Dean的表情。他看起来有点疲惫,但他平常也差不多是那个样子;眼睛有些浮肿,牙齿轻咬着嘴唇;但仍坐得直直的。John不太记得自己离开了有多久,但情况跟以前变得有些不同,不再是那些不见天日后浑浑沌沌地回到家(哈,家)却发现两个陌生的满脸好奇的小男孩的日子,他们不再是那两个他本要保护的单纯的孩子,他们不见了。
这次却有点不一样。John认出了这个Dean,是他的Dean。这个21岁的男孩警觉地喝着杯子里的东西。小桌上有一个空了的面条包装袋,John想知道他们是一起分享了这包面还是Dean让Sam全吃光了,因为Sam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又在用那辆自行车?”John问他,模糊地记起了Dean有台锈迹斑斑的几乎散架了的摩托车。
“是的,Sir。大概一个月前把摩托车卖了。”
“卖了?”
“没想过要用很久。”
John察觉到Dean的声音里有种失落感,即使只有极小的一点。Dean在说谎,但John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理由。
他叹了一声,用手摸了摸衬衣底下的肋骨。像木头一样,年轻的他曾这么认为自己,比橡树还强硬。但在他目击过别人的胸部像聚乙烯泡沫那样爆开后就不再这么想了。Dean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问什么。John很感激他,因为即使他问了,那失去意识的十八个小时也不会回来。
“你明天开车载Sammy去学校吧。”他说,一手撑在流理台上,精疲力竭的感觉慢慢向他袭来。Dean的身体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明天是星期天,爸。”
“啊。”
他们沉默了一会,然后Dean轻轻站起来。John抬头看他。Dean在黑暗中浅浅地笑了。
“该休息了,老头子。”
John点点头。他使劲捏紧流理台的边缘,越过地毯来到他的儿子们的房间。他推开门,看到一块像扑克牌的光斑落在Sam的胸前。他的小儿子四肢伸展着躺在那张简单的床上,半个身体掉了下来,嘴巴微张着。他暗色的头发地在他额前卷曲着。John凝视着他,直到他发觉Dean站在他旁边。
John闭上眼,沉重地靠在门框上。是该休息了。
******
“Sammy。”
Sam猛然醒来,马上意识到稳稳地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是Dean的。Sam在心里咒骂着,自己居然睡死到连有人靠近都未能发觉。
他仍然闭着眼。“什么事?”
“和我一起去跑步。”
Dean的手指握紧他的衣领用力拉他。Sam肩上的皮肤不禁冒起了鸡皮疙瘩,即使现在天气一点都不冷。
“今天不去,Dean。”Sam惊讶于事情在闭紧眼睛时是多么容易解决。
床微微倾斜了。Dean抓在他衣领上的手有两根手指碰到了Sam的锁骨,肌肤接触的两点像要燃烧起来。Sam现在是17岁,而且刚刚醒来,所以当然啦,身体会有感觉也是正常的。不用打开眼睛就半硬了起来,不过这纯粹是生理上的现象。他那思考回路奇怪的脑袋只把这当作是另一种不同类型的痛感,而Sam早在很久以前就学会了忘记痛楚。
但Dean在他身后紧紧靠着他,这是张比Sam的肩膀宽不了多少的残旧的床。Dean正在用甜言蜜语哄骗他。
“来吧,伙计,晚些我让你喝酒喝到醉为止,你觉得怎么样?”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按在Sam的脖子上,扯得他的头皮发痛。“你怎么说都要起来锻炼的,爸回来了。”
“什么?”Sam坐了起来,推开Dean的手。他睁大了眼睛,眼前还是他睡着前的那个房间——墙上有烧焦的痕迹和Dean从杂志上撕下来贴上的光滑纸片。Sam继续背对着Dean,脚后跟压在自己的老二上,令它软下来好让他能顺利起床。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Sam问道,从地上捡起他的牛仔裤穿上。现在总算感觉好些了。
“大概是午夜吧。就在你睡着之后。”
“我还以为你也睡了。”
Sam斜眼看过去,Dean摇摇头。他坐在Sam的小床上,摆弄着他最近开始戴上的银色戒指。爸一在身边他就表现得有点不一样。但Sam想其实他们都是。
“所以?我们现在开始要整天都训练吗?”
Dean抬起头看他,神色显得痛苦烦躁。“他只是想确保即使你现在继续上学了我们也能保持良好的状态。”
“哼,我们有在锻炼啊。他就不能放过我们吗?今天是星期天,Dean。”
Dean没有回答,看起来有点生气Sam居然提起这个。每个星期天他们都走一里半的路去吃早餐(只是走路,不跑,有时候Sam会边走边踢着足球,但他们不跑),他们吃煎荷包蛋和馅饼,喝加了很多糖和奶油的咖啡(虽然都不怎么美味);每个星期天Dean会给Impala搞清洁,Sam则坐在阴影下尝试用木块雕些东西,但雕得都不怎么样,而且Dean不喜欢看到他弄伤手指;每个星期天他们吃奶酪通心粉作午餐,Dean还会让Sam喝点他的啤酒,然后一起看那台旧电视播的颜色线条都变了样的《辛普森一家》。
而除了星期天的时候呢,他们跑步,对打或者偷溜进油田里练习射击。Sam在只有他和Dean两人独处时才会乐意做这些,也只在除了星期天的时候才乐意做这些。
Sam站到一个破旧的牛奶箱旁翻找一件干净的T恤来穿。这个时候他不想看着他哥。他的衣服全都散发出一股酸臭味儿。
“顺便说说,爸很好。”
Sam对上他的视线,看见Dean唇边的坏笑。
“工作很顺利,他也没有受伤什么的。很明显你是很在乎这些的。”
Sam能做的只是把拳头紧紧握在脏衣服上。他被Dean的不公正刺激得麻木了。Sam最担心的就是他们父亲的生命安全,幼年时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里他都向上帝祈祷,希望能看到Impala的车灯透过窗户射进来,给他带来福音。Dean总是把他当做疯子似地看着他,坚持说他们的父亲很厉害,没有东西能够杀死他。那些年里的一切都逼得Sam几乎发疯,因为他知道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强到不受伤害。Dean对John的不死信念完全是愚蠢的毫无道理的。
所以没办法,Sam没再明显地表现出他的担心。
他挑了一件衬衣穿上,感到有点脑袋发胀。他不想穿上袜子,天气真他妈的太热了,以至于整个夏天他都宁愿光着脚,但今天他们要去跑步。
“Sam,你能不能就——”Dean打断了自己的话,Sam听见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还有他站到地板上发出的声音。Sam的背脊紧绷起来,想着Dean是否会再次碰他。
但Dean没有。空气变得有些凝重,让Sam呼吸困难。他知道如果他转过身去看他的哥哥,他会看到Dean满脸内疚的神情,而Sam已经他妈的受不了他那个样子了。
“随便吧,Dean,没事的,”他快速地说,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走吧。”
他伸手拉门把手的同时Dean的手也突然从背后伸了过来,把门压着关上。隐秘的压迫感靠近Sam的后背,他们衣服上的布料薄如蚕丝,他紧咬牙关控制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Dean火热的嘴唇落在他颈背的底部,他的胯骨压进Sam的臀部,Sam本能地猛然靠向他。抓住Sam的胯骨,Dean马上沉着地推开他,与他突然靠过来时一样迅速。
Sam转过身来,想把Dean推到墙上压着他,叫他还敢戏弄他,但Dean灵活地穿过Sam的手臂走了出去,只留下Sam一个人在那颤抖,动摇,被欲望和一些不知名的不干净的东西掠过。
他听到他的父亲叫他。“Sam,来吃早餐!”Sam全身痛苦地蜷曲起来,极为小心地把前额靠在薄薄的墙上,阴郁地想着,这不是我的生活。
******
接下来的几天里John都断断续续地睡过去了,这儿躺一会那儿躺一会,梦里总是孩子与怪物的尖叫声,还穿插着直升机旋翼像心跳一样转动的声音。他睡得不安稳,醒来时焦躁不安,不自禁地摩挲着自己手臂上的刺青。大多数时候Dean都坐在附近,在那张摇摇欲坠的小桌子上玩纸牌或者清洁武器,还有就是把他和Sammy的刀具磨利。
Dean就在这,John还没要求什么他就开始煮上咖啡,把几片面包放到带着汽油味的烤面包机里烤热。这是整条面包的最后几片了,于是John问:“我给你的钱还够用吗?”
Dean耸了耸肩。“星期五的时候我拿到工资了。”
“那就好。”John说,被Dean拿过来的一捆邮件转移了注意力。有一封标明是Johnny Strabler寄来的信把John逗笑了,不用辨认字迹就可以知道这是Bobby的小幽默。(早在James Dean,Elvis Presley,青少年以及摇滚乐前,Marlon Brando在 The Wild One中出演了Johnny Strabler。Brando对摩托帮派Black Rebels ——是的,正是Black Rebel Motorcycle Club名字的出处,身着皮夹克的问题头领的刻画正是摇滚乐的真实写照+ +Bobby这是你的梦想么?)
他用小刀把信封划开,里面是关于Montana东南部牲畜被残忍杀死的资料和图案。Bobby还没有什么具体的头绪,只是告诉了John他所知道的一切,顺便问候了一下Dean和Sam。
John打开日记本,翻找可以和Bobby画在信上的图案对上号的纪录。黑咖啡浓稠得像焦油一样,猎魔的快感正在燃烧他,John再次沉醉在这一种不自然的静止时间中。
“爸?”
John没有抬起头。“怎么?”
“我,唔……”Dean跟平常不一样地踌躇着。
John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Dean一向口齿伶俐,他虽然很清楚什么时候该闭上嘴,但从来不会不知说什么好。
Dean的眉头皱起来,神情紧张,不太情愿似的。不是因为害怕——Dean从来不会害怕——但也不太高兴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什么事?”
Dean退缩了一下,就好像John在命令他似的,然后他说:“你现在得对Sammy宽容点。”
John向后倾斜,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他儿子。空腹喝咖啡很愚蠢,味道又酸又涩,他得使劲憋着才噎得下去。Dean平静地迎向他的视线,就像他教育的那样。
“我这次又得罪了Sammy什么?”
“什么都没有。我的意思是,不单止是你的问题,还有学校,别的什么,高三。我不知道。但他压力很大。”
“他十七岁了。”
“那,难道你认为这会是很美好的花季雨季吗?”Dean半笑着说,John也微微向他笑了,因为Dean露出了个‘不要放在心上’的表情,“也许事情跟你多年前的十七岁不一样,但我很记得我的十七岁有种濒死的感觉,就好像一直在面对世界末日一样。每一件事看上去都糟糕得不得了,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
John点点头,试图在这朦胧的清晨中回忆遥远的过去。十七岁,在那场战争前(大概是美越战争吧?不确定),在遇见Mary前,在拥有这些孩子前,在猎魔旅程前,甚至在任何可以描述他的生命的事情前。十七岁,他睡在卡车里在雨中越过山涧沟谷,恳求他那时候爱上的印第安女孩救他一命。好吧,John决定Dean还是有些道理。
“你也许是对的,Dean,但也不能让他摆脱他的基本任务。”
Dean呼出一口气,眼睛转向别的地方。“我们有在训练,Sir,我跟你说过我们每天都有在训练,除了星期天——”
“是啊,而且我不想再听一次,”John提高了声音说,摆摆手,“你们其中的一个任务就是不要发牢骚。”
“不是吧,爸,我们不是在发牢骚。”
“听起来就是,看起来也是,你们在发牢骚。”
“不是的。”
Dean的声音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平常的Dean很清楚不应该这样反驳他,所以John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尽管Dean仍然板着脸,他的脸颊上仍浮现出两点红晕。Dean只有在关系到Sam的事情时才会这样。Sam是Dean唯一比John还了解的东西。
“尽管这只是青少年时期的蠢事,但你也要认真对待,因为这对他来说很重要,明白吗?因为他真的已经很烦躁了,同时也很顽固,你知道如果你逼得他太紧的话他会,他,你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
John知道。他在回来的路上驶过了些想搭便车的人,在寒风中瑟缩着或在炎热中挥汗,都是些穿着牛仔裤和军大衣的的孩子,高瘦而且头发凌乱。看到他们会让他踌躇一下,但他从来不会停下来让他们上车,因为他不想听他们抱怨把他们赶出来的父亲,抱怨把他们当作已死之人的家。
Dean叹了一声。“听着,我不是说要你完全不管他。他的确有点倔强,我们努力点会让他明白过来的。但是,你一看到他的那个表情就最好马上滚开他视线范围内。”
John叹着气摸了摸胡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境地:一个儿子就是他瞎了聋了他也能弄明白,另一个儿子却离他越来越远,把他搞得摸不着脑袋。他曾经多次无助地想,Mary会养出一个怎样的Sam来呢?她总是能够清楚理性地分析事情。
“哪个表情?”他倦怠地问道。
“就是他想给你脸上来一拳的表情,Sir。”
John吃了一惊。Dean不是在说笑,天杀的他真的不是在说笑,他的眼睛小心而又冷漠地眨动着。John想发火,想痛打某个东西或者踢一脚地上的尘埃。但他知道Dean在说什么,他也知道那是最好的比喻了。Sam脸上冷酷平静的表情,眯着的眼闪出残酷的光;John记得那种被他盯着的感觉,那种说不清的不顾一切的愤怒会让Sam什么都不想,甚至即使那愤怒已被他扭曲的悲痛掩盖,他的小儿子,他的小男孩仍然想空手把他揍倒在地。这个糟糕的家给了他理由,这个腐坏的死潭似的家让他变得像死人一样。
John起身把烤箱里的面包拿出来。除了蜂蜜外什么都没有了,但有蜂蜜就好,蜂蜜从来不会变坏。这时的沉默无可厚非。Dean看着他走过厨房的一段短短的空间,杂七八啦的东西挂在墙上。John真的想问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能被Sam接受,是耍了什么把戏来穿过了Sam的防卫和莫名其妙的少年心。
这是个很愚蠢的问题。Dean为Sam所做的一切只是陪在他身边。
他递给Dean一片面包,并把自己那杯黑咖啡推给他。Dean挑了一下眉毛,但接受了。他喝了一小口,马上想隐藏被那味道弄得皱起脸的神情。John得意地笑了。
“得学会喝黑的啊,儿子。”
Dean甩了甩手,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装出一个夸张的‘美味极了’的表情。他把John逗笑了。Dean朝他咧嘴而笑,John心头涌起一股对自己儿子的强烈自豪感。
(看Candle Beck的有些文总是觉得John对Dean蕴涵着些隐隐约约的感情,常常描写Dean对他的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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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Texas西部这干旱漫长的炎夏里,Dean在不用工作的日子里都会和Sam一起去镇子里那个所谓的社区娱乐中心游泳,因为实在没别的办法来驱走热浪。那儿地方狭窄,雪糕和防晒霜把一切都弄得滑腻黏嗒的。小孩子们在到处叫嚷着,水面蓝得难以久望。
去年,Sam从来不让他忘记他们去年在Montana的日子,湖泊,Dean,记得那些小湖泊吗?Sam眯着眼睛仰望太阳刺眼的光,挠着肩背上的皮肤,他的廉价泳裤上画满色彩艳丽的鱼;Dean脑里闪过去年的Sam,只穿着脱色的红内裤,没有别的什么了,只有终于长成型了的骨架,高声喊着跑着放风筝,掉进完美地隐藏在树林里的一个在那儿等了他们多个世纪的小湖里。
可是Sam现在回学校去了。爸又在大白天的睡了(没喝醉酒——暂时还没),Dean实在无聊透顶,就单独开着车去游泳池了。
场面有点尴尬。年纪稍微大些的孩子都上学去了,只剩下些妈妈带着些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和老人,还有就是Dean。气氛很安静祥和,他尽最大努力表现得不像个恋童癖。
他最后落得和一个救生员聊天。虽然她看起来跟他不是一国的,但也算长得不错,鼻梁直直的。她正在通过函授课程参加大学,平常打四份零工,眼神显得有些疲惫,嘴巴挺好看,虽然没有什么胸部,但腰细细的。Dean还能接受。她的名字是Kara Karen Carol,非常溜口。
他比自己预期中表现得还好,或者是更迅速吧;他放在弯起来的膝盖上的手臂在太阳下渗着汗,皮肤被烤得发红。他从这个夏天开始以来就过度暴晒,Sam说过他的雀斑越来越明显了,可Dean不知道能接下来期待些什么。但她喜欢他的雀斑(很多人都喜欢;这总是让Dean感到惊讶),她的工作在三点钟结束,在到Dairy Queen工作前还有一小时的空余时间,她问他想不想干些什么。(Dairy Queen美国著名的冰淇淋连锁品牌)
Dean呛了一下(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结结巴巴地说出他能马上编出的理由,而且这理由很傻(“我,呃,你非常的,啊,不错,真的不错,可是我,啊糟了,我得马上去接我的小弟弟放学了”),然后他马上仓皇地逃走了。
一钻进车子里他就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咒骂着。“妈的搞什么鬼?”
Dean不是个未经世事的纯情小子。他知道怎么和女孩子调情,所以到底见啥鬼了?干嘛要跑?
不是调情的问题,他想。事情非常顺利。太顺利了。Dean瞄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他摸了摸他以前没有的胡渣子,这让他感觉好些,让事情变得好像只是个玩笑。也不至于说变得很不像自己。
Dean努力记起那个女孩的形象,想象她那暴露的红色泳衣里的所有可能性。但感觉很枯燥无趣,所以他不想了。她挺无聊的,不值得花时间去陪她。然后Dean忽然想到性爱什么时候开始不值得他花时间了?这一点都不像他。
他启动车,因为已经差不多三点了。他不算是完全在撒谎,虽然没必要去接Sam,但他可以去。他就在那儿。
Dean想起了Sam。他今早在车里焦虑地说着报告论文的事,他的头发在洗完澡后还湿嗒嗒的,水珠慢慢滴落在脖子上,他咬着唇对Dean说这是很重要的事,他不能搞砸这个。Dean不停安慰他,只是学校功课而已,Sammy,而Sam咬牙切齿地瞪他,一脸不耐烦地抱怨着说不是Sammy,是Sam。那时很热很热,却一点都不无聊。
是Sam,他突然意识到,尽管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是他和Sam之间的事把他弄成这样。把Dean整个人由里到外弄得一团糟的很明显是他,因为Dean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打破Sam给他下的蛊毒。
Sam总是过分地霸占了Dean的注意力,这还算可以理解,毕竟带大他的人是Dean。他看着Sam慢慢长大,四肢从衣服里伸展出来,慢慢长得比Dean还高(妈的混蛋),然后超过爸爸(这还算值得抚慰),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汉,手掌大大的,脸却还是他的宝贝弟弟那样,有着尖尖的鼻子和家族通有的下巴;Sammy仍然是个令人讨厌的问题孩子,又像狗一样忠诚,但他完全不服从John,这很令人惊吓,他几乎不肯表现出他对John无尽的爱,他本是和Dean一样爱他们的父亲。Dean想知道这个总是想和人吵架的家伙是谁,这个家伙像只巨型猫一样懒洋洋又老是逼得他们的父亲陷进死角(他自己本身也差不多)。Sam长成的男人似乎注定要夺走他所有的力量,让他像沙漠一样干枯。
接着是这个事,这个夏天的情事(在Sam回学校后他们只做过一次,而Dean决定不再不眠地等待哪天还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奇异的夏天小插曲,总是爸不在的时候,总是午夜时,Sam会挤进Dean的小床里和他隔着裤子磨蹭,咬他的脖子直到Dean忍不住痛吟而把牙齿深陷到嘴唇里,因为他不想叫出Sam的名字,他不想听到自己在他面前被撕裂的声音。这些夜里Dean会滑下去舔舐Sam的肋骨,髋骨,直到Sam蠕动着喘息着恳求更多,直到他几近哭喊出声;他发烫的手掌会深深插入Dean的发间。这些夜里,Sam会从后面用力抱紧Dean的身体,扯光他们的衣服,让彼此前胸紧贴后背;Dean清楚记得耳后的粗喘声,记得Sam覆盖了他的世界,奋力镶进他的身体,而他巨大的手会紧抚着Dean的腹部,使劲的手指在上面捏出痕迹。Sam的唇在他颈后发出呻吟,让Dean几乎承受不了,一切都太迅猛太热烈;Sam,他的小Sammy完全掌控着他,从精神到肉体。
“什么都可以,”Dean那时对他的弟弟说,思维和声音都完全失控,“什么都给你,Sam。”
Dean陷入了困境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知道自己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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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n来到Sam的学校外面,把车非法停在他平常停放的地点。停车场里大多数是破旧的农场货车,看起来一点都不光鲜。Dean用一件旧T恤擦干净Impala的车盖,试图让她更容易吸引目光。爸更多地把这车交给Dean来照顾了,无言地表示了Dean可能会得到它,值得他每天工作直到能够自己挑选钥匙扣。这很鼓舞人,特别是在Dean卖了自己的摩托车来付Sam的足球会费和实验费用后。反正他更喜欢Impala。
小屁孩们开始从学校里涌出来,各种新旧面孔和晒黑的皮肤。Dean看着他们打闹,男孩子们在沥青路上踢着足球。夏日懒洋洋的气息让Dean开始无意识地研究起他们之间的互动,一堆堆的朋友或者不是朋友。Dean挪动了一下,抹掉颈后的汗水。
“嗨。”
Dean吓了一跳。Sam在他后面,车的另一面。他肯定是偷偷溜过来的,狡猾的小混蛋。
“今天过得怎样?Sam?”
Sam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宽阔的肩膀随着一声叹息滑了下来。他的眼睛被刘海遮住了,Dean即使想伸手帮他拨开也不会做。Sam在他有任何动作前就会把他的手腕拍开。
“才只过了半天。”Sam说,钻进了Impala里,把背包扔到后座。
在Dean把车驶离学校时Sam咬着拇指的指甲,眼睛盯着窗外。Dean看着Sam颈脖流畅的线条和神经质的唇形,这让Dean全身发热。他把目光转回路上。
他记得他第一次允许Sam碰他的情形,在过热的空气中半醉半醒,Dean曾认命地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这又不会让他变成个坏人,也不会让他变得变态扭曲,因为Sam不是变态,而Sam想要,至少他现在是想要的。他们可以拯救对方,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们依靠了;而且这也不会比他们人生中的其余事情显得更加离奇。Sam最终会长大,摆脱他离开他,就像其他任何事物一样。
有时他会从心底深处感到害怕。害怕这个Sam能对他做的事,这个Sam能让他毫不怀疑地相信了的疯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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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在日落时把他们叫到油田里,这个时间练习射击是最困难的,但这也正是他的目的。在最不利的条件下训练,倾盆大雨或严寒中,枪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令到训练难上加难,到实战时就能有所准备。(在油田里开枪蛮危险吧,这可能是废弃了的?)
Sam明白这背后的道理,但仍然令他觉得很气恼。他正在看《血色子午线》。这是高级英语的暑期推荐阅读书单中的一本书,不过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看这本书,因为里面描述的东西是他读过最恶心的了,但同时也很引人入胜,所以他很不乐意这个时候John突然叫着他的小名递给他一把来复枪,妈的根本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忙别的事。
(我不知道Candle Beck提这本书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本书是作者麦卡锡生命事业的转折点,同时其内容讲述了一个十四岁的牛仔男孩离家出走后的经历,他遇到了曾在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在边界地区奸淫掳掠无所不为一帮暴徒,雇佣他们对当地印第安人进行种族大屠杀的正是当地的政府。)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Dean后面走出去,渗着汗的脚趾在袜子里卷曲着。Dean时不时地回头瞧他几眼,难以读懂他的神情。一会儿后Sam开始朝他冷笑。他不需要像个六岁小孩那样被看管。
“好了,Sammy,”John说。要是John会注意到他的话Sam会装出个畏缩的样子给他看,“从20码开始练习,然后逐渐增大距离,向着太阳,小子。”
Sam原地转了个身然后迈着步子走开,他背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他的脊椎骨像来复枪干一样僵硬。他不想继续留在这,也不想那么讨厌他的爸爸。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Dean来到Sam后面跟着他走。Sam回头瞟了他一眼,想知道是不是John让他来确保Sammy不会溜走。
Dean没有说什么。他们来到20码外,没有马上分开,在死寂的黄昏中凝视着对方,骨骼似的影子延伸到一个铁架上。Dean扯动了一下嘴唇把他的来复枪架到肩上,利落地向后转了个身,站端正后转过脸来朝Sam笑了笑,血色的暮光洒在他的脸庞上。
“小锡兵。”Sam喊他,感到心脏一下子紧缩起来。
Dean的脸可能跨下来了。在这种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锡兵还有‘男窥淫癖者’的意思)
他们的爸爸大声叫他们蹲下去。Sam继续望着他的哥哥,Dean脸上的线条和他紧闭的嘴巴无言地表示了他的心情,Sam希望自己能够收回刚才那句话。
Sam希望自己能够收回很多东西。
Dean单膝跪下来,Sam犹豫地跟着他做,皮肤发痛。他跪下时瞄准的技术没Dean那么好。John在锯木机上摆了些玻璃瓶子,然后往后跑离射程范围。西沉的太阳低悬着,周围的地面平坦广阔,一切显得永无止境。
Dean迅速地扣动了扳机,20码外的一个玻璃瓶子就爆开了。玻璃爆裂的声音在Sam的脑里回响着,他揉了揉眼睛,往地上啐了一口。Dean用肩膀推了推他。
“轮到你了,Sammy。”
“是Sam,Dean,靠。”
Sam扣动扳机发了两枪,两枪都没射中。他低声咒骂,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在John大骂“你到底他妈的在干嘛?”时仍然气得发抖。
Sam的手突然发疼。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枪把,关节发白。他的头发垂在眼前。他一刻都不想呆在这儿。
Dean小心地碰了碰Sam的手臂。“Sam?”
咬着牙,憎恨的泪水蒙住了他的眼睛,Sam抬起头来发现Dean正警觉地看着他。Sam认出了那个表情,是他打猎时的神情。这儿存在邪恶的东西,而Dean弄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因为那邪恶正挂在他弟弟的脸上。
Sam推开他,摇晃着站起来。他们的父亲仍然朝着他大声叫骂,Sam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够了!”把他们的父亲的咒骂打断了。一群黑色的鸟被惊得飞离了那棵腐朽的老树。
Sam把来复枪放平然后向着那一排瓶子开枪,嘭!嘭!嘭!嘭!全都爆开了。他的耳朵嗡嗡地叫着,他的心脏咚咚、咚咚地敲打着。玻璃碎片溅向天空,在夕阳中化作一片片火焰。
之后所有人都静默下来。
Sam把手上的枪砸到Dean跪着的地上,用John听不见的低沉声音说:“他知道我站着会瞄得更准。”
******
John等到他的儿子们进了他们的房间和断断续续听不清楚的交谈消失在门里后开着Impala来到一家叫做Old Press的酒吧。他只来这家酒吧,只喝特定的酒。
椒盐脆饼干而不是花生,自动唱片机,一张撞球台和一架弹珠机。一个有着一头金属般灰色头发的四十岁女招待直白的打量他。John意识到手上的现金不够,于是歉意地朝她笑笑,以至于起码不会换来最差的菲克斯酒,结果她可怜他似的地给了他一声长叹和一杯比平常装得更满的琴酒。
John在酒吧里总是吃得蛮开。时不时的碰撞和互动的回避是一家窄小酒吧的常戏。怎么不让音乐把说话声盖住同时不让他人听见,怎么寻找最好的角度,怎么在第一场游戏里放水,怎么一下子击中八号球。John可以通过烟味和啤酒渗进木头里的味道分辨出不同的地方。他随时可以告诉你屋子里有多少人,多少个女人,多少个男人,谁可能是威胁。John就是那种在酒醉当中还能和人好好交谈的酒鬼。
第一杯酒总是最棒的。而明天的太阳总会升起。
他正在和一个油田钻井工人(Texas是全美第一位的石油产地,油化工业很发达)讨论明天是否会下雨和纽约洋基队能不能揽下世界职业棒球大赛的第三个冠军。这个工人,Ricky,说他有个儿子在南美洲一个国家玩职业棒球,可是他甚至想不起这个儿子的名字。
John点点头,一根手指敲击着酒杯。“我的儿子玩足球。”
“足球?”他有点奇怪地问,然后John想起他自己在哪儿。(Texas的主要运动是棒球和美式足球。英式足球就是足球,美式足球指橄榄球)
“他也玩橄榄球,而且还挺棒的。只是他更喜欢足球。”
Ricky狡黠地看着他,磨损的货车帽下是鼬鼠似的眼睛。“你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一发现你最不喜欢的是哪个后就会故意朝着那个方向走。”
“这才是真理。”
“你儿子多大了?”
“十六岁,”John马上咬了一下唇,“十七岁,刚刚过了生日。”在五月份,一个刺耳的小声音提醒他,短短四个月前。“我的大儿子二十一岁。”
“他们肯定恨死对方了吧,我记得我的儿子们就是那样。”
Ricky还列举了一些他的侄子们的故事,兄弟们总是想揍扁对方,打断对方的鼻子,扭开对方的关节。John只是随便听着,同意地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喝着他的酒。
他的儿子们有时会吵架,也会打闹一下,但现在Sam长得比Dean还高大了,在吵架时Dean已经学会忍住朝他弟弟挥拳出去的本能,虽然有时还是会例行打打。事实上Dean是Sam唯一能接受长期呆在他身边的人,而Sam是Dean唯一真正能放松面对的人。
Ricky的故事终于来到完结篇了,他停了一会,挠挠他干涩的胡渣,然后像个酒吧哲人似的宣布:“他们在身边时总会把你逼得要发疯,但到了他们真的要离开你去闯世界时你就舍不得了。”
John点点头,把笑意隐藏在几乎空了的酒杯后。他试图想象Dean要是在三个夏天前离开了,或者Sam在一年后离开他们的情景(美国人一般有18岁时离开家门独立生活的传统)。但是他实在想象不了,同时也想象不出要是Mary没有去世他的两个男孩会长成什么样的人。他描述不了两个阳光而无知的儿子的脸会是什么样子。
John永远不会拥有那样的家庭,但现在这个,这个更好。他的两个男孩都知道他们工作的重要性,他们要清除世间的邪恶。他想起Sam大概是十一、二岁时的脸庞,他坐在车里看着John用薄薄的T恤衫裹着一个四岁的孩子走到灯光下的门廊前。那个也许是男孩也或者是女孩的小孩子抬头用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看着Sam的爸爸,就好像他是神一样,紧紧靠在John的胸膛前。那个应门的母亲在看到这个可怕的男人怀里抱着的孩子时差点晕倒,哭泣着抱紧她的孩子不断向John道谢。Sam的神情,在John回到车里时,严肃的小Sammy的嘴巴微张着,眼睛睁得大大的。Sam在回程路上硬是要坐到前排他和Dean之间,跳着把小拳头敲在Dean的腿上一遍又一遍地说:“神啊,那真棒!”直到Dean宠溺地抚摸着他的脸让他慢慢安静下来。
John一直记着那天晚上的情景,他在日记里写下Sam的确明白了。无论他虚伪的少年嘴巴怎么讥笑着,Sam知道人们生命的意义。在一个非常基本的范畴内Sam很清楚没有任何工作,任何生活能比得上做一个救助者。John在他脸上看到了。
Sam现在正处于反叛的时期,但只是因为他太聪明了。他从来不对任何事物抱有信仰,他需要被推动和说服(这通常是Dean的工作),而他现在抗拒这样的生活只是因为他生来只知道这种生活。像Sammy这样的孩子对人来说是最糟糕的折磨,他总是想着他失去了整个世界,面纱另一面那个更加轻松的世界。(面纱比喻了掩盖真实面目的东西,指没有真相的那个世界)
但这个无聊的青春问题不会持久的。Sam会得到他的毕业证书(Dean说服了他放弃高一高二,条件是让他高三参加GED考试获得高中学历,这对他们这个神秘而不可预测的世界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之后他们所有人就能真正地上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在周末时才能出去,或者干些是Dean在Sam也参加时选的这些杂碎的活儿。Sam的能力很不错,比他和Dean想象中还要好,John可以从他的反应和锐利的目光还有全身爆发的力量中看出他的厉害。Sam已经准备好了,一旦他们上路了Sam的无尽力量就能得到最大发挥,然后他们就能完美地融进根绝邪恶的正义工作中,保护还没有破碎的家庭。Sam会记起这种感觉。他的脸上会再次燃点那种表情;John等不及看到那个表情,因为Sam现在已经完全成长了。
(唉,看到John在想着这些就难过。还有他的战后创伤似乎蛮严重,这是剧集和其他同文里很少提到的。)
John和Ricky都逗留到最后一刻,然后扶着彼此跺到门外,肩并着肩。他们交谈着关于战争的话题(尽管Ricky几乎都在东京驻守着),但这也不失为一晚的好时光。他们在停车场里欢快地分道扬镳,然后John像个拳击手一样摇摇晃晃地来到Impala里。
醉酒驾驶比起John干过的其他事情一点都不危险。他只要更小心就行了。他是个猎人,这么久都撑过来了。他想起他回国后曾经参加炸弹游行,酒精和大麻让他骨瘦如柴,在倾盆大雨中空谈国家大事。他做任何可以让他忘记在枪林炮弹中跪在泥土里跑不动的那段日子。
John很高兴Texas西部的高速公路平直通畅。他喜欢这个州,简单的地形和沙漠中追求生存的体力劳动都让他满意。因为他早年的丛林生活(还是美越战争吧++),现在John更愿意在可以从各个方向看见地平线的地方,360°全方位视野。
空中掠过一座卫星或者一架飞机,在月亮前方闪耀着红光。John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伤痕累累,形状畸曲。
夜空中的红光让他再次想起直升飞机,然后是孩子的脸孔,在黑暗中飘来荡去。
小小的脸上抹上了泥土,脸颊上画了两杆平行线(John认为那是个男孩子,他希望是),大概只有十岁大,或者有十一岁。像其他所有的越南孩子们一样瘦小,肮脏的黑发下是水灵灵的黑色大眼睛,牙齿在灰暗的脸上显得异常洁白。他走到他们的营地里,而John一向喜欢小孩子,所以他打算给他一些好时巧克力,但他同时看到他窄小胸前绑着的手榴弹,一根麻绳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幼嫩的小手拉着引线。
John没有犹豫。他朝那个男孩脸上开了一枪。他射穿了那个男孩的头颅,一片血色中他的身体(那么瘦小,那么脆弱)几乎是优雅地落在尘土里。John记得自己看着那个男孩皮包骨的两条腿,扭曲着,光着一只脚。手上灼热的枪吓了他一跳。
他那个小分队里的其他人称赞他是英雄。John在那晚把吃下的东西全吐出来,三天没有说话,在一个月里睡不够一个小时,直到他开始产生幻觉而被转移到曼谷休养。他望向的每个方向都有个裹着手榴弹的男孩朝他眨眼睛,安静而迷惘地。
John活了过来,回到祖国,遇见Mary,但那个男孩的脸从来没有消失。他很确定那个男孩是个战争的遗孤(什么样的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绑上手榴弹呢?什么样的父母会让他们的孩子当一个殉道者?),然后他想到自己大概是唯一记得他的人,他那尖削的脸颊和受诅咒的眼睛还有残缺的鼻子,那个曾经有笑有哭的小脸庞。那个男孩在John心里活着,他在那看着John的儿子们长大,让他好奇他长大后会不会像Sam那么高大,或者像Dean那么英俊,会不会更加善用来复枪和小刀,无论是性情温和还是火爆脾气,无论是好人还是坏蛋。
(John有没有想过他也把自己的儿子们送上了战场呢……)
John驶到房子的前方,车灯的光射进了黑暗中。他摇头把脑海中那个男孩的幽灵赶走,蹒跚到车外,骨头咯咯作响。他仍然很醉,摇摆着眨着眼睛试图让视线变得更清晰。这个夜晚的天空清朗迷人,装点着密密麻麻的星星。
他走到房子里时听见儿子们的房间里传出一声重响,接着是迅速的脚步声。John紧张起来,不想被他们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可是脚步声停在地板的咯吱声中,然后是一个身体倒进床里的声音。John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他的思维被阻隔了,这时想到的东西都不可信。
他打开水龙头,带着铁锈味儿的水流出来。John弯下腰直接从出口那儿喝着水,直到脑袋像被玻璃扎进去一样发痛。他的喉咙涩涩的,嘴巴里满是金属的味道,刺痛。
他小心地移动着,来到男孩们的房间,推开了门。里面黑漆漆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味道,一种让John觉得既熟悉又说不清的味道。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看到Dean面向墙睡着,光滑的背部紧张地绷着。Dean大概是在做梦吧,一些John大概要为之负责的噩梦。
“爸。”
John猛地把视线转向房间的另一面,看到Sam的眼睛闪着警觉的光。John尝试对他微笑,但这儿太暗了,Sam的头发看起来是黑色的,耷拉在他浑浊的眼睛上,那个越南小男孩的脸突然和他的脸重合了,让John从身体深处打了寒战。
“还不睡觉,Sammy。”John粗声说。
Sam的牙齿在他的讥笑中闪着光。“或者是因为你把我吵醒了。”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John不假思索地警告他,但没有特别命令的意思,“你,在学校过得怎样?”
一声粗喘,一声委屈的叹息。“很好,爸。”
John点头,舌头轻轻敲着牙齿。“好,那就好。”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时候Sam真的让John生气得找不着道。
“不要再那样说话——”他说,声调开始提高,他转过身来到走廊,但Dean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干净的大眼睛看着他,手轻轻地给他父亲舒着气。
“没事的,爸,没事的。”Dean细声说,把他领到房间外。越过Dean裸露的肩膀John看到Sam手撑着脑袋抬起身,嘴巴扭曲着,眼睛闪出刺痛的光芒。他使John筋疲力尽,比开两千里路的车或者在丛林里行军三天还要伤神。
他让Dean把他领到沙发前让他坐下,身体里的血液急速流动着,一切都天旋地转。他感到太阳穴上的血管剧烈地悸动着。
“他恨我。”John喃喃地说。Dean的脸上布满压抑的痛苦和疲惫。他的手已经很强壮了。
“不,他不恨你。”
John把脸靠到沙发的靠枕上,他的心脏绞痛着。“你是个好孩子,Dean。”
“是啊,”Dean利落地脱下John的夹克,跪下来解开靴子的鞋带,然后拉掉它们,“我就是个王子。”
“你是的,”John捧起他的儿子的脸,对他笑着说,“你是我最好的孩子。”
Dean脸红着低下头,他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房间的门。
“睡吧,爸。”
John点头,叹着气倒下去。Dean抓住他的脚放到沙发上,然后轻拍了一下John的脑袋。John感到喉咙发紧,他爱他的男孩们爱得快要痛哭出来。
男孩们房间的门在一声锁响中关上了,John听着Dean走到他的弟弟床边的声音。他最后听到的是支离破碎的哽咽声,Dean低声说着:
“已经没事了,Sammy,不要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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